作者:重搭鸡棚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12-15 19:08
全文阅读

日记本的秘密,像一枚植入心脏的慢性毒药,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无声无息地侵蚀着苏晚晴的每一寸感知。

她依旧住在那座华丽的顶层公寓里,扮演着陆太太的角色。只是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
她开始无法控制地观察陆霆骁,试图从他完美无瑕的面具下,找到一丝属于日记里那个少年的痕迹,或者,是祭奠“小栀”的哀伤。

他依旧很忙,早出晚归,甚至时常不归。即使回家,也大多待在书房,那间藏有密室的禁地。他们之间的交流,仅限于餐桌上必要的、关于天气、关于苏家近况(他偶尔会过问,像是检查投资项目的进度)的寥寥数语。

他看她的眼神,依旧平静无波,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件摆在家里的、需要偶尔维护的贵重物品。以前,苏晚晴会将这种平静理解为豪门子弟的教养和性格使然,但现在,她知道,那平静的冰面之下,埋葬着一座名为“小栀”的、永不熄灭的火山。

每一次他无意中看向窗外,眼神放空,苏晚晴都会忍不住猜想,他是不是在透过这城市的浮华,看到七年前那个星夜下的操场看台?

每一次他接到电话,眉头微蹙,她的心都会跟着一紧,会不会又是关于“小栀”的线索?即使理智告诉她,小栀已经“死了”。

她变得敏感,多疑,像一只受惊的兔子,生活在巨大的、充满未知恐惧的森林里。那座公寓不再是冰冷的牢笼,而是一个漂浮在谎言与真实、过去与现在夹缝中的、令人窒息的孤岛。

她无数次想要开口问他,想要撕破这层虚伪的平静,想要大声质问他:为什么要娶我?为什么偏偏是那天?

但话到嘴边,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。她害怕。害怕听到那个早已心知肚明、却依旧残忍的答案。害怕一旦挑明,连这表面平静的、如同泡沫般的婚姻假象都会彻底破碎,让她和苏家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日子在压抑和煎熬中,一天天滑向那个特殊的日期——7月15日。

随着这个日子的临近,苏晚晴能明显感觉到陆霆骁身上某种细微的变化。他变得更加沉默,周身的气压更低,眉宇间时常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。他回家的次数更少了,即使回来,身上也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、挥之不去的酒气。

有一次,她深夜起来喝水,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,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。她鬼使神差地靠近,听到里面传来极低的、压抑的啜泣声。那声音如此痛苦,如此绝望,像受伤野兽的哀鸣,狠狠撞击着她的耳膜。

她僵在门外,手脚冰凉。那是陆霆骁的声音。那个在人前永远强大、冷硬、无懈可击的男人,此刻正独自一人在密室里,为他死去的爱情哭泣。

苏晚晴捂着嘴,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滑坐在地上,泪水无声地涌出。她分不清这眼泪是为他那深切的痛苦,还是为自己这荒唐可悲的处境。

终于,7月15日到了。

这一天,天空阴沉沉的,厚重的乌云低低压在城市上空,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。空气中弥漫着暴雨来临前的闷热和压抑。

苏晚晴一整晚都没睡好,天刚蒙蒙亮就醒了。她竖着耳朵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
果然,比平时早了很多,主卧那边传来了响动。陆霆骁起床了。

她心跳如擂鼓,悄悄走到门边,将门拉开一条细缝。她看到陆霆骁已经穿戴整齐,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,但他没有打领带,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敞开着,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、沉重的疲惫感。他的脸色苍白,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,眼神空洞,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。

他没有吃早餐,甚至没有往她房间的方向看一眼,径直拿起车钥匙,离开了公寓。

门关上的瞬间,苏晚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。她迅速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运动装,戴上棒球帽和口罩,抓起早就准备好的背包(里面装着充电宝、少量现金和一部不记名的旧手机),跟了出去。

她不能坐以待毙,她必须亲眼去确认那个残忍的真相。否则,她会被自己的猜测和幻想逼疯。

她提前在车库叫好的网约车已经在等候。看到陆霆骁那辆标志性的黑色迈***驶出,她立刻让司机跟上,并叮嘱保持距离。

迈***没有开往陆氏集团大厦的方向,而是径直驶向了城外。穿过繁华的市区,驶上高速,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开阔,高楼大厦被葱郁的树木和低矮的山丘取代。

天空愈发阴沉,终于,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,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,模糊了视线。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,前方的迈***在雨幕中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,如同陆霆骁此刻在她心中的形象——遥远,模糊,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,引着她走向未知的深渊。

大约一个多小时后,迈***驶离高速,拐进了一条更为僻静的山路。最终,它停在了一座远离尘嚣、依山而建的墓园门口。

苏晚晴让司机在远处停下,付了车费,自己撑着伞,徒步走了过去。

墓园在雨中显得格外肃穆、凄凉。高大的松柏被雨水洗刷得苍翠欲滴,却也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。偌大的墓园里,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影,只有风雨吹打树叶的沙沙声。

她小心翼翼地潜入,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墓碑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
很快,她看到了他。

在墓园一个相对偏僻、却视野开阔的角落,陆霆骁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,静静地站在一座墓碑前。他背对着她,挺拔的背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,显得如此孤独,如此脆弱,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沉重的悲伤压垮。

苏晚晴屏住呼吸,借着墓碑和树木的掩护,一点点靠近,在一个能看清他侧影和那座墓碑的距离,停了下来,躲在一块巨大的石碑后面。

雨水冰冷,打湿了她的裤脚和鞋子,但她浑然不觉。她的全部注意力,都集中在了那个男人和那座无名的墓碑上。

那是一座非常简洁的墓碑,没有名字,没有照片,没有生卒年月,只在右下角,刻着一行小小的日期——正是七年前的今天。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,前面放着一束新鲜的、沾着雨露的纯白玫瑰。

白玫瑰……苏晚晴的心狠狠一抽。日记里,他提到过,小栀喜欢白玫瑰,说它们纯洁,像月光。

陆霆骁就那样静静地站着,一动不动,如同脚下这座沉默的墓碑。雨水顺着伞沿流淌下来,形成一道细密的水帘,将他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。

时间,仿佛在这里凝固了。

苏晚晴不知道他站了多久,也许是一个小时,也许是整个上午。她只看到,他偶尔会微微俯身,用指尖轻轻拂去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情人的脸颊。

她看不到他的表情,但她能感受到那股几乎化为实质的、铺天盖地的悲伤和绝望。那是一种无声的哀恸,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。

他是在忏悔吗?是在倾诉他这七年来的思念与痛苦吗?是在告诉他地下的爱人,他娶了别人,但心却永远留在了这里吗?

苏晚晴的视线模糊了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,防止那呜咽声溢出喉咙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
全文阅读
上一章 返回本书目录 已经没有了

同类推荐